只种果树,禁养家畜:乡村治理乱象不止,猪价猛涨现象还会重演吗?
文/周兼明
日前,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旗下的微信公号“中国发展观察”,发表了中国农经学会副会长刘奇的文章,题目是《别让农民不食人间烟火》。文章指出了当下乡村治理的一些荒唐做法:有些地方只让农民种植花草,不许种瓜种豆;有些地方不允许村民院落篱笆使用竹木柴草,须使用漆成白色的木条或塑料片;而禁养家禽家畜则已成为普遍的乡村规则。
厕所改造也是如此,某些吃水像吃油的地方要求农民装抽水马桶,有些冬天长达半年滴水成冰的地方也要装抽水马桶;有的地方,不允许农民选择自种的果树,要求整齐划一,或全村都种常青树,或栽种一种果树,农民没有选择权;还有的地方下令不准烧柴草,只准烧天然气。这些做法让农民大叹苦经。
原本农民种植庄稼收益少,才会养殖家禽家畜勉强度日。现在这么一搞,一方面农民大把的闲散零碎时间被浪费,另一方面还得花钱去集镇买肉蛋蔬果,加上天然气、抽水马桶等的开支,既提高生活成本,也破坏自给自足的乡村生活模式。同时,从生产方式看,也打破了大自然安排的生态循环规律,人禽畜粪可还田作肥料,农作物秸秆烧煮食物,灰烬也可还田做肥料,这种生活方式造成的空气污染,比起秸秆无处堆放带来的环境污染可谓微乎其微。
中国的乡村秩序有几千年传统,早被历史证明是适合中国这个农耕大国的。这种乡村生活与生产方式,能让农民在资源紧缺的情况下也能维持低成本而简单的生活。如果各地如此乱作为,当地工业与产业又无法跟进,农民没有途径提高收入,很多农民会因这种乡村治理,再度陷入贫困。到那时,大片乡村的农民无业无收入,还得维持高额的生活开支,会成为社会上最大的安全隐患。中国社会几十年能保持稳定的局面,与没有破坏乡村的生活方式有很大关联。“中国制造”能保持低成本的优势,没产生社会动荡,也与这一低廉的生活方式的缓冲有关。一旦乡村生活成本大增,必将造成农民工群体的不稳定。
这一轮猪肉价格的猛涨,就是一个明显的例证。国家统计局原总经济师姚景源,近日在一次演讲中明确指出,这一轮的猪价上涨,说到根本是治理水平问题。大多数民众认为是非洲猪瘟导致了猪价上涨,其实因为猪瘟至今只扑杀了112万头猪,而中国一天的猪肉消费量为155万头。姚认为是一些地方形式主义、教条主义的禁养和限养,导致生猪数量骤减。如浙江嘉兴原本养殖了800万头猪,现在一头都没了;原来50头以下叫散养户,现在全国基本没有散养户了。过去农民家一般养两头猪,一头卖,一头吃,如今这几亿农民都从养猪的变成买肉的——这才是猪肉价格上涨的主因。
农业农村部副部长于康震也指出,这次猪价上涨较快,原因有“猪周期”下行、非洲猪瘟疫情冲击和一些地方不当行政干预影响,使中国生猪产能持续下滑。根据农业农村部提供的数据,生猪存栏同期因此下降32.2%。确实,这些年各地纷纷制定了划定禁养区和区内污染养殖户搬迁计划,层层加码扩大化,加上“一刀切”,迫使大量养猪散户退出,但规模化养殖又完全没有跟上,使得能繁母猪和生猪存栏均降为十年最低点。
刘奇在文章中指出,这一轮乡村治理乱象的主因有四点:一是用城市思维来治理乡村;二是追求极致的“仙境”思维;三是过于重视形象工程的政绩思维;四是整齐划一的军事思维。这几点,让几千年厚重的历史没了踪迹,多姿的文化湮没于单调的空间,“诗意的栖居”变成了乏味的存在。
要改变这种乡村治理中的乱象,首先要重新认知谁是乡村治理的主体。这些年因过度强调地方政府在乡村治理中的作用,过于强调长官意志,弱化了社会组织与农民的主体性。如刘奇指出的,城市环境有3000多万由财政支付的环卫工人日夜守护,但乡村环境只能靠农民自身维护。必须把选择权交给农民,让农民为自己谋划。地方政府不能把农民当作乡村治理的客体,当作被治理的“物”和对象,而要让农民成为乡村治理的主体,要让一些乡村治理的社会组织发挥更大的作用,时时了解与满足农民的感受与真实需求。

只种果树,禁养家畜:乡村治理乱象不止,猪价猛涨现象还会重演吗?
其次,乡村治理还需在法治化轨道上运行,不能搞运动式、命令式治理,不能搞“一刀切”式的军事化管理。
其三,要用制度规范地方政府的权责边界和治理流程。为此,就要建立乡村公共事务的信息共享机制,让信息透明,确保全社会能听到农民的声音,以防止地方政府的权力滥用。这其中,提高农民参与治理的意识和民主协商能力最重要。只有当民众可以通过合法渠道来表达自身的利益诉求,参与到对地方官员的任用和选择制度中时,乡村治理体系才能与现代文明接轨。
中国的不少农民才刚刚摆脱贫困,中国的乡村也不会一步登天。乡村治理不能破坏几千年乡村文明已形成的乡村秩序,需根植于传统文明之中,尊重自然和社会的生态规律,才是治理的进步。
2020,愿农民成为乡村治理的主人。